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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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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外

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自皇城方向,沿著西京城最中心的寬闊街道緩緩而來,隊伍中最顯眼的,便是騎在高頭駿馬上的今次前三甲。

“今年那頭名狀元倒是生得比那探花郎都要俊上幾分!”楊子靖興奮地扯著雲眠的胳膊,“眠眠阿姊覺得如何?”

雲眠隨意朝人群掃了一眼,正當中身穿紅袍且最惹眼的那個,不是宋謹又是誰。

倒是那個探花郎,雲眠記得,上一世他才是頭名狀元,這一世倒屈居第三。

她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,不知是不是因著她的緣故,此間好多事已然發生改變,而這不可控的改變於雲家而言,不知是福是禍。

“咱們眠眠是要做顯王妃的人,哪裏能瞧得上這等俗人。”不等雲眠作答,高景蘭突兀地插了一句,她還在為那日和雲眠之間的不快耿耿於懷。

楊子婧奇怪看她:“景蘭阿姊怎這般說?聖人賜婚的明旨都還未下,那眠眠阿姊自然可以有旁的選擇。”

雲眠倒是混不在意,順著高景蘭的話道:“也是,顯王殿下的容貌與他們相較自是雲泥之別。”

高景蘭一噎,一時反駁不出。顯王旁的不說,那般模樣在整個西京城確實鮮有人能與之相比。

雲眠之前自然沒少同閨中姊妹一般偷偷品評燕懷崢此人,今日忽的這般高的評價,驚得一旁的楊子婧忍不住張大了嘴巴看她。

伴著震天鑼鼓聲,儀仗已緩緩行至茶樓所在的位置。

楊子婧和高景蘭再沒心思耍嘴皮子,均伸長了脖子朝外望。

雲眠被楊子婧強押著湊在窗邊的矮凳上坐著,整個人卻側對著窗外的方向,視線落在室內的一架屏風上出神。

若說宋瑾中個會元尚算僥幸的話,那連中二元,便不是運氣那般簡單了。雲眠素知宋瑾此人,才學是有,卻遠不及這個程度。整件事,如何想都透漏著詭異。

正想得出神,忽覺周遭一片詭異的安靜,後腦勺有種涼颼颼的感覺。

她微微回神,便瞧見一旁的高景蘭臉色異常地紅,手中羅扇輕輕眼唇,唇角卻不可抑制地彎起。

再轉頭,便見街上高頭駿馬上的年輕郎君中,有兩人均擡眸望向她們這扇窗子的位置。

是宋瑾,還有他一旁的探花郎。

見她看過來,那探花郎還朝她微微點了點頭。

方觸到宋瑾的視線,雲眠便猛地移開眼,閃身躲到了窗扇後瞧不見的地方。

只有楊子婧還呆傻傻楞在當地,直到儀仗從窗前緩緩經過,她才不可置信開口:“方才……他們是……在看我們嗎?”

高景蘭羞怯地點了點頭:“大抵是的。”

楊子婧這才發現高景蘭那一張紅透了的臉,嘴唇動了動,想說,方才他們看的好似是眠眠阿姊啊……

熱鬧看罷,三人才相攜離了茶樓。

因著雲府稍近些,三人便先往雲府暫歇,稍後再各自歸家。

方踏進院子的月洞門,便有戶奴急急追歸來,將一紙桃花箋遞給雲眠:“門房送進來的,特特交代定要娘子親啟。”

雲眠欲接,視線首先落在箋紙之上,雖未著寸墨,信封處卻描著一朵雪白的梨花。

指尖就是一抖。

前世她雖和宋瑾日日相見,卻也時常寄情思於信箋,每每,他便會在信箋之上描一朵雪白的梨花。連著他選的那間小院也是在梨雨巷,每年草長鶯飛時,梨花紛紛揚揚,美得似畫t中一般。

那個猜測又不可抑制地自心頭湧出,越發強烈。

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將她撅住。

應該只是個巧合罷!或許他就是愛那梨花呢?

雲眠如此安慰自己,接過信箋時的手都有些微微發顫。

“該是哪個愛慕眠眠的郎君所寫的情詩吧!”楊子婧直勾勾盯著那個被雲眠握在掌心的桃花箋,很是好奇那信箋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樣人。

“快打開瞧瞧呀!”楊子婧是個急性子,在一旁不停催促。

“眠妹妹應是羞了。”高景蘭也跟著調侃,似打鬧般忽地自雲眠手中抽出那信箋,便要打開來看。

放著從前,此類事情也時常發生,雲眠並不在意,可今時不同往日。

雲眠回過神來,忽地沈下臉,將那方展開的信紙自高景蘭手中抽回,丟給一旁的蘇蕤,引著高、楊二人往院內走:“咱們還是進屋去吧!”

高景蘭只得垂下手跟著雲眠往裏去,眼睛卻頻頻掃向蘇蕤的方向,緩緩咬緊了唇。

方才匆匆一撇,她分明看到那信末綴著個“謹”字。

聖人似對今次這批高中的才俊頗為滿意,禦街誇官結束後,還特令解除今日宵禁,萬民同樂。

這是千載難逢的喜事,每年只有上元節時才能有這般熱鬧,又逢中秋,於是鬧市之上張燈結彩,河堤之中游船如織,好不熱鬧。

雲眠將那信箋揉在掌心,在房中來回來去地踱步。

雖不願見宋瑾,但有件事,她亟待確認。

雲眠沒有貿然前往宋瑾所說的畫舫,而是帶上帷帽,領著霜枝,登上了另一只提前訂好的游船。

而此時的宋瑾正坐在不遠處的畫舫內,眼睛望著遠處的湖光山色出神。

“郎主,您看這套可還好?”婢女捧著一套精致的瓷器向宋瑾請示。

宋瑾掃了一眼,不耐擺擺手:“不可,她最不喜這等寡淡的顏色,換那套竹翠色的吧!”

待婢女躬身褪下,宋瑾又掃視一圈畫舫內的布置。

案上擺著雲眠喜歡的蟹黃畢羅,茶飲、杯盞一應都是她所喜好的。

他沒忘記她將他推向懸崖深淵時她臉上的恨意,也看穿了她面對他時故作淡定的冷漠。

她是該恨他的。

她恨他沒能救她的阿耶,沒能如約娶她。

也是因著這恨,宋瑾才敢篤定,即便重來一遭,她待他依舊是特別的。

宋瑾唇角緩緩翹起,那一世的遺憾,就用今生來彌補好了。

“郎主,”有婢女進來報,“娘子登船了。”

宋瑾面上一喜,連眼角眉梢都浸滿了笑意:“好,讓外面的開船吧!”

婢女褪下,宋瑾站起身,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戴,確定沒什麽問題,這才站到弦窗前負手而立。

片刻,船身輕微晃動,畫舫離了岸邊,

輕盈的腳步聲響起,停在身後不遠處。

“眠眠……”宋瑾轉過身,便見眼前站著位頭戴帷帽的女子。

她穿著水碧色羅裙,腰肢盈盈一握,手腕處還戴著對她慣來喜歡的玉釧。

宋瑾幾乎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,三兩步上前,將夢中念了千百遍的人兒攬入懷中:“眠眠,你終於肯來見我了……”

懷中人身子似僵了一瞬,片刻又柔軟下來。

見不遠處那畫舫離了岸,雲眠便也催船家出發。

這片水域之上游船如織,多是達官顯貴的船只,個個富麗堂皇,到顯得她這艘小船有些寒酸了。

水面甲板之上,有富家郎君對飲吆喝聲,有絲竹管弦之聲,也有那膽大的男男女女對月相擁,嬌笑聲連連。

雲眠倚在船舷,只盯著隔壁宋瑾那畫舫的動靜,想知道他此番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。

忽的,不知誰喊了聲:“有人落水了!”

雲眠欲擡頭去看,卻被霜枝攔住,無論如何不許她瞧那熱鬧。

只是片刻後,遠處火光沖天。

不知哪只船先著了火,因著游船很多,很快便燒著了一大片。

頃刻間,水面之上只剩哭喊聲、求救聲,亂作一團。

雲眠待要去瞧隔壁那畫舫的情況,忽的冷風拂過,眼前人影一晃。

原本身旁空蕩蕩的位置上便多了個人。

“殿下?”雲眠吃驚地望著對面突然出現的燕懷崢。

時值初秋,他手中依舊拿著那把折扇,因著坐榻有些矮,他一只腿半蜷著,顯的有些委屈。

雲眠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水面,又悄悄一臉若無其事的燕懷崢:“殿下每回都這麽不走尋常路,”又看看一旁淡定如斯的霜枝,忍笑道,“甚肖其主。”

她說得無意,燕懷崢卻聽進了心裏,眉毛微微挑起:他這當時頭一次翻她的窗戶吧?何來的每回?

“殿下怎的來此了?”雲眠笑夠了,望向燕懷崢。

燕懷崢開口欲答,忽的想起之前霜枝送回來的信兒:

其一曰:雲娘子傾慕殿下日久。

其二曰:娘子今夜獨自出游。

傾慕,日久。

臉上難得閃過一絲不自在。

將視線自她面上挪開,燕懷崢方幽幽道:“本王來的不是時候?雲娘子在等人?”再看雲眠時,眼中多了抹耐人尋味。

雲眠確實是在等人,卻不是燕懷崢所言的那種等人,只得苦澀一笑。

這笑落盡燕懷崢眼裏,卻多幾分可憐。旁人歡歌笑語,出雙入對,她卻獨自一人……

“也罷!本王今日心情好,便陪你一道吧!”

雲眠瞧著遠處火光,又瞧瞧燕懷崢淡然的神色,便知沒什麽大礙,心下大定。

果然,不多時,那火光便被撲滅了。

忽的,船身劇烈晃了一晃,雲眠重心不穩,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燕懷崢方向倒過去。

他忙伸手,將她接了個滿懷。

她的臉埋進他的衣袍間,是那種熟悉的海棠花伴著清酒的香氣。

仔細一嗅,竟還帶著股隱隱的鐵銹的腥氣。

那味道刺的雲眠忍不住皺了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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